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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场又一场的离别中独自长大(2)

    如果我们是占卜师,从故事的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并不美丽,从努力的一开始就知道终会失败,从相遇的一开始就知道终会分离,从经历的一开始就知道终会忘记,可我们依然会快乐地生活,就像我们从出生的一开始就知道终会死去。

    一

    迮裔是冬天搬来的。那一天正好下着雪。雪花大朵大朵地旋转飘落,整片天空苍白得令人窒息。他却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就那样衣着单薄地站在院子里,不在乎阴冷的雪覆满他的睫毛和肩膀。后来,他对我说,那天的雪美得像天使羽翼上掉落的羽毛。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雪。

    那场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迮裔的妈妈就带着儿子一家一家地拜访,从楼上到楼下,一直萦绕着她悦耳的吴侬软语:“我们是新搬来的六楼住户,请大家关照。”然后就送上南方特色的小玩意儿。只有南方人才这么客套礼貌吧,之后我笑着问迮裔。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微笑,安静得像那片晴朗的雪地。

    我不知道两个人相遇之初的场景是否预示着最终的离别。但当迮裔坐上北上的火车,原本明媚的天空又细雨飘飞时,我开始笃信这一点。就像我始终相信迮裔送我的那朵四瓣丁香树上的五瓣丁香,会保佑我得到幸福一样。

    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带迮裔去了那片白杨林。风吹着硕大的叶子哗啦啦作响,我说:“他们在说欢迎光临。”我告诉他,这里的每一片叶子上都存留着一个秘密,那些都是像我一样孤单而不知所措的人留下的心情。在这里,每棵树都会让我感觉到安全,就像被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拥抱着。然后,我拉着迮裔疯狂地奔跑在树与树密不透风的罅隙间,撞到树干时,叶子上还未被蒸发的雨水就大滴大滴地打落在身上,就像下雨时一样。我们一路奔向树林的边缘。

    沿着这片树林以北大约四十五度角的方向走二十七步就看得到一棵离群索居的白杨,它是整片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干上布满了眼睛一样的疤痕,风吹过的时候高处的枝叶控制不了的摇头晃脑,但深埋地下根从来不为所动。它是我最喜欢的一棵树,孤独、骄傲、生气勃勃,但我不确定喜欢在它的庇护下咀嚼所有意味深长的零碎记忆的理由,是不是只是因为它很像我。我想象它有拉尔夫•费因斯一样深邃的眼神,以隔岸观火的姿态看着仅仅二十七步远的对岸,所有关于大家族的热闹与纷争。我为它起名叫“爱德华”,因为《暮光之城》里,爱德华背着贝拉用凌波微步一般轻盈的步伐攀上那棵最高雪松的场景,曾感动了我不止几个落寞得想要恋爱的夜晚。我记得那天迮裔听完我的叙述以后站在爱德华的阴影里说:“我以前有过一株银丝草,我叫它Lucy。”我不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了。

    我们都喜欢《这个杀手不太冷》。他说自从看过那部电影后,就想方设法地弄到了一株银丝草幼苗,然后像里昂那样每天给它晒太阳、浇水、擦拭叶片。“它就像我的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迮裔笑得很温暖。我渐渐地发现这是最合适他的表情。当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阳光里侧过脸安静微笑时,恍惚间我会以为这个世界已没有了笑容。“那后来呢?你把它移栽到花园里,长出根了?”我也笑着问他。“没有后来”。于是他的脸庞,就被晃动的树影迷乱在了风里。